新新聞1316期

【人物】李登輝:一個好總統,會讓人民開心有信心

民選總統馬英九 應到國會做報告、受質詢

前任總統李登輝接受《新新聞》專訪,「忍住」絕口不罵馬英九。他說,憲法增修條文對象是「人民」,不是「兩岸關係的政治定位」。講一國兩區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也沒在做」。他並對台灣經濟「開處方」,不應死守新台幣匯率,更要全面「解放」國營事業,因為「台灣的經濟問題在匯率!」

撰文/李彥謀 採訪/古碧玲.陳敏鳳.林瑩秋.李彥謀.蘇鵬元

馬英九總統才剛經過一場刻骨銘心的就職大典,前任總統李登輝歷歷在目。在淡水台綜院辦公室裡,他接受《新新聞》專訪,忙著幫台灣把脈診斷,尋找未來出路,但就是「忍住」,絕口不罵馬英九。他說,「我也是做過總統的人,知道總統難做。總統做得好不好,人民不一定會知道,但一個好總統,確定會讓人民開心有信心。」
不過,馬英九在五二○演說中再度提到「一國兩區」,並聲稱「該主張是李登輝開始的」。莫名被指為一國兩區的始作俑者,他鄭重澄清:「我從來就沒有講過什麼兩區!」

時空不同 張冠李戴
「國民黨在騙人的啦」

對於兩岸的政治定位,李登輝態度清楚表示,「我們是中華民國,對岸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一直都是國與國的關係,祇因歷史因素,讓它變得很特殊。」他說,當年修憲馬英九、施啟揚都是國民黨主要智囊,「他們反對修憲、反對總統直選,現在卻想拿來當政策,老實說,是張冠李戴」。
李登輝更進一步說明,「中華民國憲法」是舊的東西,在台灣根本難以實行,為方便兩岸民間交流,一九九一年增修憲法條文建立法源基礎,對象是「自由地區」與「大陸地區」的「人民」,不是「兩岸關係的政治定位」。他說,「拿當時的時空環境來合理化所謂一國兩區,是國民黨在騙人的啦」。
被問到「一國兩區」是否會侵害台灣主權?李登輝淡淡地說,「講一國兩區基本上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也沒在做。」馬英九自認說法合憲,李登輝則批評,「憲法沒有修改,是用增修條文方式附加上去,若照憲法規定,哪來中華人民共和國?」「他若要站穩立場,就該堅持( 中華民國)到底,何來一國兩區?」
李登輝還揶揄馬英九,「他講的話能相信嗎?他不是也主張釣魚台屬於中華民國,現在你再去問看看他還堅不堅持?」

戰略地位 舉足輕重
「美國不會輕易放棄台灣!」

台美外交關係的變化,李登輝也很關心。去年下半年起,美國學界一度有「棄台」言論,他認為,這並非美國現在的主流,因為美國在冷戰時要拉攏中國對抗蘇聯,的確會先擱置台灣,但「歐巴馬的國際戰略已從中東轉向亞洲,軍隊人數增加到九萬人,華盛頓對南海的態度也愈趨積極,不論她是要圍堵中國或是重返亞洲,台灣的戰略地位對美方的重要性祇會增強。」他很有信心地說,「美國不會輕易放棄台灣!」
李登輝很感慨,二次大戰後,幾乎所有殖民地都獨立了,唯獨台灣沒有;美國因為韓戰而發現台灣的戰略地位,後來還通過「台灣關係法」,是「國內法」性質,就知道美國是怎麼看待台灣。他說,這次來台參加總統就職典禮的美方代表團人數不少,不全然是來慶賀馬英九,背後還有很深的涵意。
對於在野黨要求馬英九應該到立法院做國情報告,李登輝認為「這是應該的」,總統既是民選,就有義務向全國最高民意機關提出國情報告,若立委有事要問,總統也應該回答。
李登輝執政十二年,修憲六次,直到最近馬政府推出一連串荒腔走板政策,與民意對峙,造成政治僵局,大家才驚覺一意孤行的「超級大總統」有多可怕,修憲之議又起。

與民對峙 一意孤行
「大家要投他,有什麼辦法?」

「當初推總統直選,是覺得民選總統比較有力、可以做事,哪知道有人憨憨,不知道要怎麼做事,真嘸采( 很可惜)!」
一九四六年制憲時,多數「反蔣( 介石)聯盟」為避免蔣介石獨裁,設計了「雙首長制」,頗有因人設事的意味。李登輝修憲取消行政院長需立法院同意,改由總統直接任命,其實已非雙首長制,而是「總統制」了,但國民大會未能廢除留下尾巴,他坦言「我把國大虛級化,跟當年祇能凍省一樣,不能一下子就廢掉,壓力太大!」
他意有所指地說,台灣要邁向正常化、民主化國家,恐怕還要一段時間,這需要能理解、有魄力的領導者去推動,「大家如果要投給他( 馬英九),那有什麼辦法?」
在李登輝心中,還是對「內閣制」比較傾心。他認為,台灣總統應改為「虛位」元首,仍由全民直選產生,採內閣制若遇行政院施政不力,要倒閣或換人比較迅速,變動較小。
然而,由多數黨組閣,閣員也由立委兼任,可能選票加總都不及總統得票多,有直接民意的總統會願意交出實權嗎?

缺乏宏觀 不顧民意
「繼任的兩位總統,很糟糕!」

李登輝有自己的觀點,說卸任後這十二年,從未感覺繼任的兩位總統對國家有宏觀的治國方略,有的是看民意隨時調整政策,有的是民意反彈還要繼續蠻幹,「這樣很糟糕!」他認為改成內閣制,政策的形成可以透過朝野辯論、協商產生,至少立委經常接觸民眾,較瞭解民意向背。
不過,內閣制也可能出現日本首相換人如走馬燈般。
李登輝認為,日本倒閣速度太快,是領導力出問題,外在因素是被長期經濟衰退拖垮領導威信,內在因素則是近年來的首相,大多缺乏歷史觀,心中沒有國家和人民,他們莫名其妙被推上台,很容易被政黨、官僚、業者與既得利益者綁住,而且「弱地方、強中央」,變成中央集權。他擔心台灣也在走日本中央集權的老路子,地方沒權,財政、人事無法獨立,政府就不會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