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教育與台灣-我一路走來的經驗與感想

先生蒞臨日本秋田國際教養大學專題演講詞

2007年6月6日

公立大學法人國際教養大學校長中嶋嶺雄先生,以及在座各位來賓、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台灣的李登輝。

  上個月底,我來到貴國參訪,用了幾天的時間走「奧之細道」,昨天才抵達秋田,今早也去了一趟芭蕉曾落腳的象潟蚶滿寺。多年來我最大心願的「奧之細道」探訪之旅,終於獲得實現,真是非常高興。

  此外,今天承蒙我所尊敬的多年好友、中嶋嶺雄博士安排,在他擔任校長的國際教養大學對各位同學進行專題演講,能獲得如此難得機會,備覺光榮。所以,今天就讓我在此就「日本的教育與台灣」這個主題,跟各位分享我一路走來的各種經驗與感想。

一、前言

  時間已經超過十年,那是一九九四年春天的事,著名歷史作家司馬遼太郎先生完成「街道散步」系列作品之中的《台灣紀行》之後,再度訪問台灣。當時他特地挪出時間來看我,說要與我舉行對談。見面之前我問內人,和司馬先生談什麼好?內人就說「不妨談身為台灣人的悲哀」。說的也是,雖然已經擁有超過四百年的歷史,台灣民眾卻沒有自己的政府,沒有自己的國家,連為國盡力的機會都沒有,這就是悲哀。

  一九二三年出生的我,今年就要滿八十四歲。除了有身為台灣人的悲哀外,不可否認,我另一方面也有外國人難以體會的特殊經驗。那就是,生涯過程中接受過各種教育。到二十二歲為止,我接受的是日本非常徹底的基本教育,戰後又受了四年中華民國大學教育,然後前往美國留學四年。

  我受的中華民國四年大學教育,教授幾乎都是日本人,因此可說是日本教育的延長。前往美國留學前後兩次,最初進入愛荷華大學研究所,第二次前往康乃爾大學修博士課程,並在那裡取得博士學位。兩次留學都專攻農業經濟。雖然說我有身為台灣人的悲哀,但能受到如此多樣化的教育,其實也是相當幸運的。特別是如果我不曾接受過日本教育,恐怕就很難形成現在的我,也無法建立自我拯救生命與靈魂的根本思考與觀念。雖然當時台灣是日本這個國家的殖民地,但台灣人可以受到和內地日本人一樣的教育,因此台灣得以成為非常近代化的文明社會。

二、台灣的日本教育

  台灣總督府於一八九五年四月正式成立,當年七月就在今天士林這個地方開辦教授日語的「國語學校」。統治殖民地從教育開始做起,這在當時是全球首見。而也因為日本將新式教育引進台灣,台灣傳統的書房與私塾因此逐漸沒落。台灣人陸續進入公學校,也就是日本所謂的「小學校」(小學)就讀,在此吸收包括博物、數學、歷史、地理、社會、物理、化學、體育、音樂等等新的知識,慢慢擺脫傳統儒家與科舉的束縛。然後因為吸收了世界新知識與思潮,台灣人因而具備了近代國民意識。一九二五年台北高等學校這間所謂的舊制高校成立,接著一九二八年台北帝國大學創立,台灣人也有了就近讀大學的機會。所謂台北帝國大學,就是我的母校現在國立台灣大學前身,目前和各位的國際教養大學持續進行留學生交換。台北帝國大學成立後,台灣人有的進去就讀,也有的直接前往內地,進入日本優秀的大學攻讀學位。台北帝大誕生之前,台灣也早就有許多醫學校、農業專門學校,商業、工業職業學校等等,這讓台灣菁英階層人數迅速擴增,大大加快了台灣社會的變化。藉由教育引進近代觀念之後,台灣人開始知道守時、守法,也逐漸建立了金融貨幣、衛生、新式經營觀念等等,新台灣人於焉誕生。受近代社會產物,也就是近代化觀念影響,台灣人陸續接受了新式教育,漸漸了解世界的新潮流與新觀念。到了一九二○年代左右,更受到西方新思潮影響,台灣人成立各式各樣的社會團體,提出議會民主、政黨政治、社會主義、共產主義、地方自治、選舉、自決獨立等等主張,並且要求「日本應該給予台灣人理所當然應有的權利!」。於是,台灣人追求民主化的第一個政治組織「文化協會」,終於在一九二三年誕生。

  就在這一年,我出生於台灣北部淡水郡的三芝莊(今台北縣淡水鎮三芝鄉)。日本教育給予我的影響,我想主要就是上述台灣大環境下所呈現的大時代意義。

三、我個人的性格與家庭狀

  我個人除了長期接受正式日本教育之外,家庭狀況與個人性格也對我之後形成的人生觀、哲學思考,以及對日本人的看法有所影響。首先是父親職業的關係,我唸公學校(小學)六年之間轉校四次,因此幾乎沒有任何朋友。唯一的兄長也和祖母住在故鄉。因此,家中只有我一個小孩子。這項經驗似乎也養成我多愁善感、內向而堅強的個性。沒有朋友,只好埋頭唸書,或者寫生素描打發時間。而因為自我意識覺醒相當早,喜好閱讀反而讓我更加固執於自我的主張,任性倔強,屢屢讓母親哭泣,在學校也經常和同學產生衝突與矛盾。除了產生激烈的自我覺醒外,我內心也開始浮現「人是什麼?」、「我是誰?」,乃至於「人生理當如何?」等等自問自答的問題。我之所以有這樣的行為,可說也和母親的告誡有關。記得有一次母親要求我:「你就是太熱情、太頑固。應該學著讓自己更理性一些!」從此,我開始要求自己,用理性態度面對自己內心的沸騰,進行各種思考耙梳與整理。

四、日本的教育

  對於像我這樣的少年而言,能讓我有機會經常接觸古今東西先哲著作與哲言的日本教育與教育系統,確實是最難能可貴的。當時的我熱衷習禪,經常整天打坐,並透過岩波文庫等書籍,通讀東洋與西洋各種文學與哲學,可以說當時日本那種重視教養的教育環境,已經為我準備了一個可以讓人進行深度思索的最佳場域。最近我在日本推出了幾本著作,有的是政治評論,有的是文化思考,其主要內容可以說不過是在反覆闡述、強調我年輕時期所建立的思考模式與內涵而已。我的著作之中,目前在日本最受矚目的就是我針對新渡戶稻造先生一九OO年以英文出版的《武士道-日本的精神》(Bushido:The Soul of Japan),進行解題與改寫的《「武士道」解題》(小學館文庫;中文版由前衛出版社發行-譯按)。對此,容我略作說明。

  閱讀新渡戶先生的作品之前,我已經受到許多先哲思想薰陶。其中單以日本為例,當我苦惱於自我,打算實施苦行,藉由修禪進行自我修練之際,鈴木大拙先生的《禪與日本文化》等著作,給了我非常大的幫助。承襲臨濟禪的鈴木先生,不僅是第一位將東洋哲學禪思想介紹到歐美的哲學家,對於禪思想在日本文化之中扮演的重要角色,也有非常精闢的分析與見解。

  首先,針對「我是誰?」這個問題鈴木先生指出,《臨濟錄》提到的「無位真人」,可當作我們努力禪行的目標。我在拼命閱讀鈴木先生作品的過程中,漸漸也就接觸到明治時代日本精神另一個體現者西田幾多郎先生。明治維新之後,歐美學術與藝術思想滔滔流入日本,當時正是日本各種文化與樣式開始產生根本改變、進化的時期,而西田幾多郎先生也同樣不滿足於單單引介歐美現代哲學給予日本人的做法,因此在消化完成歐美現代哲學之後,便開始進一步將歐美現代哲學和日本精神史,特別是武家時代之後,日本民族精神性與宗教生活核心要素的佛教與儒教精髓整合,創造出具有獨特內涵的哲學,並對全世界大力鼓吹。其中收錄西田先生不同時間所發表眾多論文彙集成冊的《善之研究》,裡面提到的「純粹經驗」與「場所論理」,帶給我的影響尤其深刻。

  同樣的,我也無法忘懷文學方面夏目漱石先生偉大的思想貢獻。明治四十四年(一九一一)左右,夏目漱石先生從倫敦回國之後,以「我的個人主義」為核心內涵的作品,呈現出他「則天去私」蛻變的過程,那真是非常偉大的精神蟬變與轉換。

五、武士道與日本文化

  前面提到武士道,我初次接觸到《武士道-日本精神》這本書,是在舊制台北高等學校時代。今天許多人直覺地認為,所謂武士道,不過是古時候封建時代的亡靈,但事實上,若能認真精讀本書,就會立刻了解這樣的看法膚淺而且無知。當我來到這裡,知道各位就讀的國際教養大學,在中嶋校長指導之下,《武士道》列為全校必讀文獻,真是大為感動。我在《「武士道」解題-貴人理應行為高尚》(前衛中文版譯為《「武士道」解題-做人的根本》)一書中,不只反覆問日本這個國家以及日本國民,同時也問我自己「為什麼到今天還必須談武士道?」這個問題。之所以這麼做,乃是因為我深深相信,在今天這樣的危急存亡之秋,更需要我們社會上每個人都重新認識、檢討「生命的價值,以及如何活得有意義」這件事。除非大家都認真嚴肅思考這個大命題,否則我認為日本這個國家與日本國民,將不會有美好的將來。

  我之所以一再大聲疾呼,日本各界應重新評價武士道精神、喚起武士道精神,主要是因為我希望,日本以及日本人能重新清楚地喚醒原本自己就擁有的精神性價值觀。什麼是民族固有歷史?什麼是傳統?我真的希望日本人能好好想一想。

  至於文化的形成,我們目前所面對的問題是,如何將「傳統」與「進步」這兩個看起來完全相反的概念予以揚棄(aufheben,思考與想法在衝突、挫折之後進行提升)。至於數十年來日本人習慣性地只重視「進步」而過度輕視「傳統」的二選一做法,我認為非常愚蠢。有人說,現在日本一切都有太過物質化的傾向,其結果是,每個人眼中都只看到皮相的「進步」,卻完全忽略了應該是進步大前提──精神性「傳統」與「文化」的重要性。但事實上,唯有紮實的「傳統」基礎,才可能在這個基礎之上累積、建立優異的「進步」。沒有傳統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進步。

  戰後一九四六年,我為了改頭換面、重新作台灣人而離開日本,從那瞬間開始,我就已經很清楚,「新日本」的各種制度與前進方向將會有非常大的改變。其變化過程中,雖然不可否認確實也帶來了巨大的進步,成為日本躍居世界第二大經濟國的原動力之一,但日本人如果連國家與國民最重要的「傳統」都拋棄,就不是、也不可能是真正的「進步」了。

  有史以來,日本文化面對大陸等一再滔滔湧入、造成刺激與變化的浪潮,卻不斷成就令人驚異的「進步」,並且就結果而言,日本人並未被外國文化洪流吞沒,反而令人刮目相看地建立了自己獨特的傳統。

  日本人自古以來,具備這種世所罕見的力量與精神氣度,能巧妙地引進、吸收外來文化,改造成為自己更容易消化吸收的形式–這種產生「新文化」的模式與方法,我認為對於一個國家的成長與發展,非常重要。所以我也深深相信,具備這種天賦才能的日本人,絕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割捨「武士道精神」與「大和魂」這種珍貴的遺產與傳統。

  那麼,日本文化是什麼?如果要作出結論,我的看法是,崇高精神與尚美心靈的混合體,就是日本人的生活,也正是日本文化。

  至於武士道,其實是早期日本人的道德體系,其中包含封建時代武士所被要求、被教導必須遵守的道德。武士道不是成文法,而頂多只是以口傳方式,或者幾個武士、幾名學者提筆記錄傳諸後代的格言。換言之,武士道是不形諸文字、不要求人們掛在嘴邊的規矩與規律,是紀錄在日本人心靈深處的律法。也正因為不言不文,所以武士道有更強大的實踐效果。武士道絕不是某非常有能力、非常聰明的人單獨發明創造的。同理,武士道也不是根據某非常著名人物的一生所形成,而是在數十年、數百年武士生活過程中,有機地形成茁壯的。於是,武士道漸漸成為日本人的行動基準,也成為日本人追求生命意義的哲學。武士道精神具體而言,包含公的心、秩序、名譽、勇氣、誠實、惻隱之心、實踐躬行等內容,既是日本人精神的表徵,並且早已滲透到日本人的生活之中。

  我相信,最優異的日本文化就是這種高度精神性所代表,也就是武士道精神所代表而存在於日本人生活之中的哲學。除了個人以打自內心湧現的強烈意志與自制力為公奉獻、盡心盡力之外,日本人在生活之中所呈現尚美的私面向,也不可忽略。

六、「道」-武士道與「奧之細道」

  日本人將生活之中插花的藝術與精神稱為「花道」,喝茶的藝術與精神稱為「茶道」,所有生活的行為都可提升為「道」。這種「道」也常以俳句或和歌這類形式表現出來,並和大自然之間擁有密切的共生關係。對於世界大多數地區民眾而言,這種藝術與精神內涵,確實是他們難以理解的。我出版《「武士道」解題》之後,還想進一步走「奧之細道」,主要就是因為我想把日本人優美、優越的精神性與美學性格等等,想辦法說明給外國人,以及現在年輕日本人了解,讓他們有所體會。而在我看來,芭蕉(松尾芭蕉,一六四四~一六九四)的著作《奧之細道》,正是日本優美文化最佳結晶體。

  《奧之細道》之中芭蕉提到,當他與助手曾良抵達平泉這個地方時,看到了與歷史人物藤原秀衡(一一八七年,平安時代後期豪族、畫家,平泉文化代表性人物)有因緣的金雞山(古戰場),於是他產生思古幽情、呆立許久。然後吟詠出名句(著名的俳句)「夏草也 與眾兵 皆成夢痕」。這首詩的意思是,在歲月淘洗之下,過去一切的繁華,如今都只變成一堆荒煙漫草而已。

  然後來到山寺「立石寺」,蟬聲如潮,周遭非常安靜,芭蕉詠出「閑寂也 入岩三分 蟬之聲」。此詩表現人與自然的調和,讀之令人感動,已不必任何言語說明。

  走在「奧之細道」,旅途中的芭蕉有個重要目標,那就是今天秋田縣的象潟。抵達之後,覺得此地風景優美出眾,令他大為動容,便寫下「象潟也 雨中盛開著 令人想起西施的 合歡之花」。這首詩描述合歡花朵,其暗暗幽香不禁令人想起古代命運多舛、可憐的西施。此次前來秋田,我也造訪刻有芭蕉句碑的象潟蚶滿寺,深深為之感動。

  離開象潟之後,芭蕉的旅行熱情並未因此稍減,他更使出最後氣力,沿著海岸進入「越後之國」(今新潟縣)。後來來到出雲崎過夜,芭蕉在此留下了「荒海也 橫跨佐渡的 天河」。夜晚天際壯麗的景觀如在目前,詩人對於佐渡的嚮往與種種感懷,躍然紙上。

  我認為,芭蕉在「奧之細道」旅途中完成的這些俳句作品,充分地以日本人特有的情緒與藝術形式,描述與表現時間、空間與存在景觀,堪稱是最具日本人特色的作品。

七、日本旅行的感想

  我前年曾有難得的機會訪問日本,此次帶著三位家人訪問日本十一天。這次來日本,主要是完成我最大心願的「奧之細道」旅行。而上一次和這一次旅行讓我最感受深刻的可說是,戰後六十年來日本已經完成了非常難得且驚人的經濟發展。從焦土中站起來,甚至躍居世界第二經濟大國。政治方面也有巨大改變,日本蛻變成為愛好和平的民主國家,贏得世界各國尊敬。數十年來,日本國民努力,以及領導人正確的領導,確實令人佩服,也是我想表達個人敬意的地方。

  另一個讓我感觸良深的事情是,雖然社會進步,日本並未因此喪失優美的文化傳統。當然,因為戰敗,日本人只能忍耐,全力發展經濟、追求繁榮。但即使在這種困境下,日本人仍不放棄傳統與文化,實在難能可貴。兩次在日本各地旅行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各行各業提供客人的服務非常體貼細膩,值得讚賞。特別是新幹線車內服務之周到,更是令人嘆為觀止。在此,我清清楚楚感受到戰前日本人所擁有的認真與細膩。雖然許多人說「現在的日本年輕人不行、完蛋了!」但我不這麼認為。在我看來,現在的日本人和戰前日本人一樣,都確確實實保有日本人傳統的美德。

  當然,外表上似乎也有一些部分鬆弛、退步了,但我認為那不過是因為人們從早期的社會性束縛之中解放出來,因而自由奔放。也就是,絕大多數日本人至今天,仍能遵從社會規則做事。日本舉國社會秩序條目井然,公共場所總是能提供訪客最高等級的服務。如此優異表現的國家,放眼國際恐怕也只有日本吧!然而,日本人對於國家與社會的認知與態度,數十年來顯然也產生了巨大改變。經過戰後六十年的忍耐,日本人漸漸知道不能一味地追求經濟發展,還必須建立自己作為亞洲成員之一的自覺。因此,近年來許多日本人開始強調,必須發展基於武士道精神的日本文化精神層面。

八、結語

  最後我想說的是,前不久台灣有人發行了《台灣民主化的道路》這捲DVD,其中也介紹了我。過去那段二十幾年台灣民主化的過程中,我擔任執政的國民黨領導人,持續傾聽台灣國民心聲,尊重主流民意,以此作為改革推進力量。錄影帶之中,某台灣民眾提出「台灣民主化進程中,李登輝扮演什麼樣的角色?」這個問題。對此,國立台灣大學歷史系副教授吳密察先生解釋:「李登輝先生在日本大正世代出生,徹底接受日本教育薰陶,而且能夠重視忍耐、自制、秩序,養成戮立從公精神的人」。這樣的回答我大體贊同,不過有點可惜,早期日本教育最強調的是「實踐躬行」,這點吳教授並未提及。換言之,一般教育理論都是強調如何取得知識、培養思考習慣;日本教育則還有另一個特長,那就是重視以武士道精神作為代表的實踐精神。就這點而言,我同樣認為,教育除了協助我們掌握知識與思考的方法外,更重要的還是培養實踐能力。如此,教育才有完整的意義。

  我認為,人生只有一次,並沒有來世。在我看來,部分宗教提倡所謂的「輪迴」,不過是自我滿足的做法。其實重點應該是,如何肯定自己,追求「有意義的人生」。原因是我一向認為,「生」與「死」經常是表裡的關係。我思考這組問題時發現,哲學應該是思考這一切問題的原點,也就是我們首先必須問「人是什麼?」、「人的意義何在?」。如果能從這樣的命題出發,問「人是什麼?」、「自己是誰?」這類哲學課題,然後進一步自我啟發,就可完整形塑自己的人格與思想。換言之,那是一種首先針對「自我」的「死」的理解,由此才能創造具有肯定意義的「生」。然而,當我們失去了「自我」之後,誰來接納、擁抱我們?我想,此時我們就只能投入神的懷抱。

  實際上,人類很單純,就是由魂(心靈)與肉體構成。然而,因為精神方面相當脆弱,所以人類需要更高次元的存在與依靠。總而言之,我認為我們每個人都需要全能的神。但雖說如此,要所有人立刻建立信仰,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追求信仰的第一步,並不是因為看不見所以不相信、看得見才相信,而是願意相信、願意實踐。這種從純粹理性往實踐理性過度,在更高次元找到生存價值的作為,乃是人生終極目標所在。從而,我過去接受日本教育所得到的結論,便是針對「我是誰?」這個問題得到「我是不是我的我」的答案。這樣的答案,促使我產生對於正確人生觀的理解;同時當我面對各種問題之際,也因此能徹底排除「自我」思想,站在客觀立場思考正確的解決方法。這便是我經由接受日本教育得到的人生結論。

  我的演講到此告一段落。在座的各位,將來都是國家與社會棟樑、優秀的領導者。聽完這場演講,各位是否能夠因此自我期許、自我鞭策,未來一定要成為活躍國際社會的領導人,實現理想與抱負,為國家、社會與民眾貢獻更多力量,做更多事情?如果今天這席話能對各位有所幫助,就是我最大的榮幸與安慰。

  末了,虔誠祝福在座諸君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感謝大家蒞臨指導,今天的演講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