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19日

一、 前言
  登輝出生在台灣,成長在台灣,工作更在台灣,對台灣所產生的感情,是無法改變的。也因為安呢,對台灣人民長期遭受外來政權壓迫的悲哀命運,感到非常憤慨。內心總是自我期待,有一日,希望能夠為提昇台灣人民的尊嚴做一點代誌。後來有機會參與政府政務工作,甚至當了十二年的總統。這樣一個好機會的來到,給我為台灣打拼擺脫威權統治,打開台灣的民主新時代。這樣的一個過程,在已經卸任多年的今天,登輝感覺有必要清楚說明,當時我想什麼,如何去實踐。

二、 外來政權統治下的「新時代台灣人」
  在一九四五年,統治台灣的外來政權日本,在第二次大戰中戰敗,被迫放棄台灣,「台灣」由麥帥總部的命令下被加入英、美盟軍的中國國民黨軍事佔領,受到另一個外來政權「中華民國」的統治。

  當時台灣所處的前後兩個環境是,由強調「天皇」、「天下為國家」的「日本帝國」,轉換成中國國民黨「天下為黨」的「中華民國」,兩個外來政權就在台灣進行交替。受到日本統治達五十年,已經進入現代化的台灣,轉換由一個還不如台灣的新政權統治,對台灣人而言,當然造成政治與社會上的矛盾與影響。所以發生了一九四七年的二二八事件,其原因,就是在於兩種不同文明的衝突。台灣數百年來,都是被外來政權所統治。到一九九六年台灣第一次由人民直接選總統,正式脫離外來政權的統治。

在這種外來政權的統治下,台灣人深刻的自問「我是誰?」這個新問題。我們必須進一步認清,這個時候的「台灣人」,認出已經由外來民族奴隸轉變成為自己民族奴隸的難堪處境。換一句話講,台灣在日本統治時代,早已進入邊緣人的情境,無個人的尊嚴。然後,二二八事件爆發,台灣人開始徹底反省自己是什麼?要脫離這種情境,就可以作為一位有尊嚴的、獨立性的台灣人。這一過程,就是「新時代台灣人」的自覺開始。

  由此可見,「台灣人」之所以能夠再度建立「身分認同」,是外來統治下的產品,也就是外來政權刺激台灣人,讓台灣人有機會確立自己是「一個獨立的『台灣人』」之絕對意識。

  這就是認同與超越的過程,就是認同自己乃是過去與未來連鎖的新一環(就是新時代的台灣人),而且把未來從過去拯救出來的新的思維,超越過去,建立新的未來。這種「新時代的台灣人」指的就是「一個獨立的『台灣人』」就是要求自己當家作主,要求民主改革的集體民意。

三、 中國的託古改制
  中國歷史從黃帝之後的夏、商、周,以至明、清,都是一脈相承的帝國體制。這個體系,被認為是「中國的法統」。這個法統之外,就是化外之民、夷狄之邦。

  所以中國人的特色,就是「一個中國」的概念,五千年歷史的中國是「一個中國」的歷史。現在的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都是中國五千年歷史的延伸,中國只是進步與退步的不斷重複的政體。所以歐洲人以中國為例,所提出「亞洲式的發展停滯」的說法,並不是沒有道理。

  孫中山先生所建立的「中華民國」,是一具有理想性的新政體,可惜因政局混亂,從未展開建設,基本上是延續中國法統的政體。中華人民共和國,雖然源頭來自蘇聯共產黨,但是既然在「中國」這一塊土地上建國,還是無法脫離中國文化的影響。從毛澤東開始,以至後來的鄧小平、江澤民,表面看起來是「共產黨」,其實就其統治策略來看,共產黨早已中國化。就連中國收回香港的「一國兩制」,也是中國固有的產物,並不是鄧小平所發明的。

  我們要特別指出的,共產革命帶給中國的,不是讓中國擺脫亞洲式的發展停滯,也不是擺脫中國,而是一種中國傳統霸權主義的復活,以及跨大妄想的皇帝一統的重新出現。

  中國的五千年歷史,都是封鎖在一定空間和時間之中,是一個朝代與一個朝代的連結體,只不過是上一代歷史的延長而已。歷代皇帝大多忙於權位的鞏固、國土的擴大,以及財富的剝削外,很少為政治的改革而努力,這都是所謂的亞洲的價值。歷史上說的出來的政治改革,只有戰國時期秦國的商鞅變法、宋朝時代的王安石變法、清朝末期的戊戌變法和立憲運動,可惜都失敗了。就整個帝王統治過程來看,無可置疑的,每個朝代,都在玩「託古改制」的把戲。所講的「託古改制」,其實說是「託古『不』改制」比較接近事實。

四、 我的脫古改新-脫離亞洲價值
  中國法統的「託古改制」,顯然已經不為近代民主化潮流所接受,又對台灣尤其需要重新檢討。登輝於是提出「脫古改新」新思想,作為改革的方向。「脫古改新」目的在切斷「託古改制」餘毒的亞洲價值,擺脫「一個中國」、「中國法統」約束,開拓台灣成為具有主體性的民主國家。

  台灣要「脫古改新」,必須分別處理台灣本身的問題,以及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問題。

  登輝在一九八八年接任總統時國家的大略背景是:台灣是「中國法統」的根據地,國民黨政權是以威權方式進行統治。這樣的背景,內中包含了繼承與創新的混亂、保守與開放的對立、台灣與中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政治實體的矛盾,民主體制與威權體制的選擇等嚴重問題。特別是要求民主改革的民意聲音非常之大。綜觀這些問題包括的範圍非常廣泛,其實主要問題在於使用一部不適合台灣現況的「中華民國憲法」。要解決這些問題,只有由修憲做起。

  當時登輝兼任國民黨主席,國民黨黨籍國大代表在國民大會中佔有絕對多數,所以國民黨是一部具有絕對優勢的政治改革機器。但問題是出在國民黨內部的保守勢力。保守勢力緊抱著老憲法不放,不肯放棄「法統」地位,不肯順應民主改革的聲音,只想維持政權。但是時代的進步是無法阻擋的,最後保守勢力還是被民主潮流打敗。登輝雖然經歷無數困難,但是終能在全體國人的支持下,以及在維持經濟成長、社會安定的過程中,完成不流血的「寧靜革命」,也就是六次修憲工作。達成主要修憲目標包括:終止「動員戡亂時期」、廢除「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中央民意代表全部由臺灣人民選舉、臺灣人民直接選舉總統等;由於改革工作的先後完成,不但打開民主大門,同時已將「中華民國」推向「中華民國在台灣」,再推進到「台灣中華民國」新位置。這個時候,長期追求具有台灣主體性的政權業已成型。換言之,台灣已朝向擺脫「一個中國」,以及終止「中國法統」的道路向前邁進。

  在台灣實施的中華民國憲法,領土包括中國領土,不符合事實;中國主張「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我們也不能同意。同時這種主張領土交叉持有的現象,是非常危險的。為了解決此一歷史問題,消除對立因素,開創和平安定的兩岸關係,於是登輝在一九九一年宣布終止「動員戡亂時期」,停止國共內戰。互相承認對方為政治實體,台灣有效統轄台、澎、金、馬地區,中國有效統治大陸地區。一九九二年進一步公佈兩岸人民關係條例,規範兩岸的交往措施。到了一九九九年,在接受德國之音訪問時,更明白宣示台灣與中國是「特殊的國與國關係」,對台灣與中國的關係明確劃分界線。我們可以這樣講,超過半個世紀以來,台灣的麻煩都是來自中國。台灣與中國關係能夠得到釐清,台灣就可以長治久安了。

  台灣要建立成為具有主體性的國家,文化建設很重要。因此,登輝在政治改革的同時,提出了教育改革、司法改革,以及心靈改革,以期減少一個中國的文化色彩,由多面向建立具有台灣主體性的文化,從而堅固台灣國家根基,當時我把他稱為建立「新台灣文化」。

  台灣民主改革的完成、新文化的建立,以及與中國關係的釐清,就是由「託古改制」轉移到「脫古改新」的過程,達成否定亞洲價值目標,建立「新時代台灣人」的新概念;也就是一切價值的價值轉換的實現。

五、 結語-如何維持台灣的自由民主
  台灣「脫古改新」歷史大業的完成,實現了此種一切價值的價值轉換工程,使台灣得以改頭換面,進入民主社會的新紀元。但是過去二十年臺灣人民辛苦奮鬥,卻在二○○八年政黨輪替以後,讓台灣面臨民主倒退的危機!當前的執政者,如今享受著台灣人民所共同奮鬥、打造的自由與民主成果,卻利用著民主反民主,實在很悲哀!

  過去二十年,台灣主體意識一點一滴的建立,好不容易擺脫中華帝國法統的輪迴,但馬政府上任後,立即接受幻想、不存在的「九二共識」,做為和中國談判的基礎,讓台灣踏入中國統戰的陷阱,卻沒任何知覺。我曾特別向馬英九講:「你要清楚了解,當年沒有『九二共識』」。作為國家領導人要負責任,不可以欺騙老百姓。面對著想吞掉台灣的中國,現在的馬政府跟他的執政團隊,只想從中國得到經濟利益,所以處處軟弱、處處妥協。因此,對著中國政治與外交的打壓,從來不敢大聲反擊,只會自我得意的說「我的政策是正確的」。令人更加憂心的是,如今馬政府,以慶祝「中華民國建國一百年」為理由,透過各種媒體跟活動,進行全面性的宣傳,意圖改變歷史。一些跟台灣沒有任何關係的歷史人物,如今卻一個個出現,令人感覺到時間的倒轉、歷史的錯亂。

  過去二十年,台灣明白確立的「本土化」,如今已經面臨「中國化」的危機。檢視一位領導者,不只要看他有沒有建立個人,以及全體國民自我認同的能力,更要有在面對危機發生時,團結內部,帶領國民走出困境的能力。大家應該記得兩年前的八八水災發生時,馬總統還能去幫人證婚,無關心老百姓的困苦。

  我要強調,在民主制度之下,台灣人民可以容忍一個能力不夠的總統;但是咱絕對不能接受一位扭曲台灣歷史、欺騙台灣人民,對兩岸問題完全麻木、對國際關係完全無知,認為大中國民族主義比民主自由更加重要的總統。但是大家不用失志,雖然台灣的民主已經倒退;但危機也就是轉機,現在咱必須依靠民主來挽救台灣。現在是台灣人行動的時候,大家要站出來,保衛台灣、「棄馬保台」!「棄馬保台」只不過是一句口號;重要的是,台灣人要用具體的行動去實踐。大家不分你我團結作伙。新時代的台灣人,勇敢站出來,勇敢建立咱自己的國家。講到這裡,大家都應該知道要做什麼吧!就是「棄馬保台」,以你的一票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