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FA對台灣農業之衝擊：台灣、中國農產品貿易大逆差
楊平世教授 國立台灣大學生物資源暨農學院前院長
多年來在辛苦農漁民和農業專家的努力下，台灣在熱帶農業的成果，有口皆碑；但自從1970年代台灣政府之「以農業支持工業」及長年以來之重工商輕農業之政策影響下，農業初級產值由1971年占國民生產毛額之13.07%降至2007年之1.5%。尤其是近年來出口仍以工業產品為大宗，因此如果為政者不瞭解農業在生產、生態、生活、綠色GDP的角色，以及農村在景氣蕭條時代所扮演的重要社會緩衝地位，往往會將全民產業的農業視之為「黃昏產業」。諷刺的是在施行民主政治的台灣，農漁民的選票在每一次選舉中一直佔有關鍵之舉足輕重的角色，所以執政黨也好，在野黨也罷，絲毫不敢輕忽；但這種所謂「重視」農漁民除了反映在每公頃休耕補貼及每月老農津貼年年增加之外，在農產品出口的努力及國際貿易談判中，農業卻是被執政者最先犧牲的區塊。
台灣、中國農產品貿易二十年逆差1680億台幣
當然，所有執政者都會有一套說辭，說台灣土地、勞力成本太高，農民年齡老化，產銷失調…等等理由搪塞，但卻無失台灣在國際農業上地位；還有，不少國人在吃到台灣優質米及每月幾乎都可以吃到多樣且鮮美可口的水果時，無不讚嘆。然而，不少台灣的農產品是供過於求的，如果執政團隊未能做好產銷調節，或把農產品外銷當做施政主軸以打開出口市場，不但「穀賤傷農」的事件會連年發生，「高麗菜犁作肥料」、「砍香蕉事件」及「柳丁滯銷事件」…，依然會持續發生。解嚴之後，中國、台灣貿易頻仍，台灣有2300萬人口，中國有13億人口，而且兩岸距離又近，主政者無不企圖開拓中國市場，也想把優質的台灣農產品銷到對岸。但數字會說話，從1989年以來到2008年，台灣、中國在農產品貿易方面，幾乎年年逆差；就總數而言，1989～2008年台灣銷往中國之農產品總值為23.79億美元，但中國銷往台灣之農產品總值卻高達73.91億美元(如表1)，幾達3倍多；二十年間兩者逆差達50.12億元美元，如換算成台幣則高達1680億元。
馬政府執政才九個月農產品貿易逆差卻比2008年高
如依年份計，1989年-1995年，台灣銷往中國之農產品相當少，年年貿易額幾近於0；但這些年間中國銷往台灣之農產品貿易額卻由0.7億美元逐年增加。到了1995年，則激增至4.22億，這一年也是兩岸間農產品貿易逆差最大的一年。由表1得知，台灣銷往中國之農產品，一直到2003年才破億，但中國銷往台灣之農產品貿易額卻已達4.09億美元。儘管從2004-2008年間，兩岸農產貿易不管是進口或出口均與年俱增，但台灣和中國農產品貿易額之逆差仍維持在1.33-2.82億美元之間。從2006年4月14-15日第一屆到2008年12月共有四屆「國共論壇」，但此對之後2007及2008年農產品貿易之逆差，卻不減反增，分別達到2.81及2.82億美元。
2008年5月20日馬英九先生就職總統，如統計2008年6月-2009年3月只有短短九個月中，台灣銷往中國之農產品貿易額為3.38億，但中國銷往台灣之農產品總值卻仍達6.30億美元，兩岸農產品貿易逆差反而高達2.92億美元，9個月逆差値比民進黨執政之前一年還多。是故，當2008年12月15日兩岸宣佈直航之後，在農產品貿易方面究竟是對台灣有利呢？還是對中國更有利，的確值得持續觀察！還記得宣佈直航時，馬先生說：「兩岸三通之後，農產品外銷中國大陸會增加20%，農漁民收益會增加10-15%。」可是數字畢竟會說話，馬大總統繼「六三三」競選承諾大跳票後，又跳票了！
外銷日本、美國總値比外銷中國多太多了
台灣是水果王國，每年有不少優質，價格也合理的水果外銷美國、日本；由表2得知，2000-2008年，台灣外銷日本及美國之水果總値為2.97億及1.33億美元，但台灣外銷中國之水果貿易總值卻只有1942萬美元，差距極大。可是從表2亦可發現，在2000年時台灣銷往中國的水果只有4萬美元，但當年中國進口台灣的水果及其產製品總値已達2805萬美元，逆差達2801萬美元之多；一直到2005年，台灣外銷中國之水果及其產製品才破百萬美元，達251萬美元，但當年中國銷往台灣的水果及其產製品卻已高達3791萬美元。即使在2006年4月第一次「國共經貿論壇」之後，中國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先生及之後吳伯雄主席曾在會中大力推銷台灣優質農產品，中國方面也宣稱要購買大批台灣的農產品，但2006、2007年及2008年，兩岸水果冒易逆差仍達3543、3568及3426萬美元之多。而在2008年馬英九先生就任總統之後，從6月到2009年3月短短9個月中，兩岸水果貿易逆差仍高達2526萬美元。所以，光以水果及產製品之貿易逆差來說，從2000年-2008年之9年間，即高達3.34億美元(112億台幣)。
仍從中國進口台灣盛產的多種水果
表3是台灣銷往中國及中國銷往台灣的水果，由此表得知台灣即使盛產香蕉、鳳梨、梅、葡萄、荔枝、葡萄柚等柑桔類、棗及水果製品，但每年仍從中國進口這些產品；以柑桔類來說，雖然2008年台灣銷往中國有135萬美元貿易額，但進口中國之葡萄又卻達103萬美元。另外，2008年台灣銷往中國之水果產製品只有409萬美元，但中國銷往台灣之數額卻達2928萬美元，幾達7倍之多。
鰻魚產業衝擊國際市場
在水產方面，茲以台灣引以為傲的鰻魚為例，如表4；由表可知2008年台灣銷往中國之鰻魚產值幾乎為0，但自從台灣漁民轉往中國養鰻，中國漁民學會了養鰻技術之後，不但和台灣漁民競爭國際市場，2008年中國銷往台灣的鰻魚還有76萬美元；如果從2000-2008年，台灣銷往中國之鰻魚總額也只有77萬美元，但中國銷往台灣的鰻魚卻有110萬美元。可是在這9年間台灣銷往日本之鰻魚總值中卻高達14.3億美元。而2008年台灣銷往日本、韓國及美國之鰻魚卻分別高達1.3億，389萬及367萬美元。可見號稱13億人口，在鰻魚及各種農產品貿易中，中國並非台灣主要市場，即使兩岸交流頻仍，農產品貿易逆差卻相當懸殊，即使歷經四次「國共經貿論壇」，中國領導人一再宣稱要大量採購台灣的農產品，可是由上述財政部關稅總局的貿易數字，全部是謊話，甚至可以說是騙局！2008年暑假，作者曾到中國參觀台商在天津投資約160公頃的梨園，負責人稱他所生產之優質梨在中國各大都市之各大賣場竟然沒競爭能力，主要是中國人嫌貴，後來他被迫只能走外銷的方式把優質梨行銷歐盟，但他仍表示投資依然無法回本；所以，政府或農民、農企業想將優質農產品行銷中國，必須三思！何況由上述1989年到2008年官方之總計數字得知，中國實在還不是台灣優質農產品之主要市場，未來兩岸談判時，台灣代表應加強農產品貿易談判及行銷策略，否則影響台灣農漁民之利益極鉅！
中國充斥台灣「山寨」農產品
其實，更令人擔憂的是台灣優質的品種，各種優異的施肥方法及栽培技術，早在一、二十年前即陸陸續續流入中國；目前中國已發展出不少連包裝、名稱都模仿台灣農產品之「山寨貨」。甚至早已將台灣「黑珍珠蓮霧」、「坪林包種茶」、「鹿谷烏龍茶」…之類在台灣具有品牌的農產品都向中國政府登記商標，而且連外銷也打著這些商標企圖在國際上魚目混珠，這是政府必須正視且應列入兩岸談判亟待解決的問題。
馬先生說簽訂ECFA之後，不會再開放830項農產品進口，但在以開放之1414多項農產品中已造成如此大的貿易逆差，是否也應全面檢討前述在台灣也盛產的水果及農產品不得進入台灣。至於ECFA所重視的是產值比農業更高的工業產品，馬團隊如何保證在農業這一區塊不再跳票？由上述在他執政才九個月間之農產品及水果方面之統計數字非但比2008年之逆差總值為高，今後如在農業方面如又像中國過度傾斜，或做出更多的讓步，台灣的農漁民生活必更艱困。
簽訂ECFA講不清楚說不明白會逼迫農漁民再啟農運
還記得馬先生在競選總統時口口聲聲說「不開放承認中國學歷」，但一選上之後卻要教育部研究承認中國學歷；一旦簽訂ECFA，是否會開放承認農業大學學歷，是否會「開放中國勞工」，是否開放中資投資台灣農業，或承租農地經營專業農場、休閒農場？如果不先未雨綢繆，一旦全面開放，那麼早已不太好找工作的農科畢業生、農民及產銷班、農場，必定會發生嚴重競爭及排擠現象？屆時台灣優質的農作物品種、栽培技術也必將再度全面流失！到時候台灣還會擁有熱帶農業的優勢嗎？可是，馬政府可曾在這些區塊和國內農科大學教授、農民、農民團體及農企業負責人有過充分的溝通嗎？國民黨現在已擁有國會的大優勢，全面執政的馬團隊又繼三次江陳會不必先向國會報備，公開討論開放大三通之後許多利中不利台的效應也已逐漸浮現、發酵，如今又急於和中國簽訂大多數民眾都不知利弊的ECFA，豈只有主權淪喪而已？對農漁民的禍害其實也已幾乎可以預見；看來台灣的農漁民朋友們，可能只有再來一次鋪天蓋地的「農民大遊行」才能喚醒這位急著「終極統一」，談判籌碼卻被對手看得一清二楚的昏庸總統和無能的政府！